农村炕上母亲各有所需
我家就在后街的东头。那三间红砖瓦房是爷爷奶奶给我爸爸结婚盖的,那年月算村上很好的房子,村里大多是土房草顶。生我是一九四六年阴历正月十六,那年是正月初三的立春节气,那天大雪飘飘,北风呼啸,天特殊的冷。按预算母亲的产期还差十几天到日子,谁也没在意她那天会生,都没有准备。夜里八点多妈就来动了,肚子疼得厉害,爸爸是个老实巴交没有主意的庄稼汉。平时啥事都是母亲拿主意,遇见这急事更是在屋里转来转去干搓手。母亲让他去喊来了奶奶和姑姑。外面北风烟雪让人睁不开眼,路都被封死了。那年月农村生孩子都是在家里由老娘婆接生,没有去医院的。奶奶当机立断,让姑姑赶紧去找村里的老娘婆,姑姑和家里人忙做接生准备,用被子把窗户蒙严,炕上铺上稻草,拉上白布单子,端来了大木盆,烧好热水,等老年婆来,母亲在坑上疼得翻滚,咬紧牙关挺着疼。过了好一阵子老年婆才背着药箱子到来,大伙庆幸这期间母亲没有临盆。经过老娘婆检查,说是横位胎,难产很危险,不敢给接生,说去医院保险些。大伙都没了主意,那年月农村交通工具就是马拉车,遇上这样天气,根本就上不了道。这样挺着只能是干等憋死,炕上的母亲疼的叫出了声,汗珠子不停滴落下来。奶奶当即决定不能眼愁着母亲憋死,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又撸下手上的金戒指塞给老年婆:“大姐,我们全家人求你了,你就大胆想法给整治吧,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奶奶眼睛盯着老娘婆诚恳地说。老娘婆把钱和戒指攥在手里把奶奶拉到西屋说:“大妹子,不是我见死不救,我真不保险能接生好,万一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说着要把手里的东西还给奶奶。奶奶当即表态:“出了事不怨你,我给你出字据,保你没有人司。”奶奶是识文断字有文化的人,立刻给写了字句按了手印交给老年婆。老年婆问:“关键时候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保大人,最好是母子平安那!你把这事做好,我们老柳家世代感谢你!”奶奶回道。那屋又传来母亲凄惨的叫声。时间不等人,老年婆收了钱财开始了接生工作。奶奶和姑姑在旁边看着。老年婆婆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胎位转正过来,奶奶和姑姑松了口气。母亲已经折腾的没了力气,憋得满头大汗,眼看就要生了,老娘婆大声说:“用力啊!使劲。”母亲用最后一点力气,总算把我生下来了。随着我一声响亮的啼哭母子平安,奶奶和姑姑如释重负地笑了。消息传到闻讯赶来的亲戚们,大家都放下了紧张的心。大伙都说我命大,命硬。然而母亲却流血不止,脸色渐渐没了血色,气如游丝,老年婆想尽了法子也没止住血。母亲看了我一眼就闭上眼睛,没多长时间就断了气,流了两行热泪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人们还没从幸运,高兴的心情中享受半个小时就哭成了一团。这哭声从红瓦房里传出来,在凛冽的寒风中传播开去,传遍了整个娘娘庙村;传到了村里将要睡觉的人们耳朵里,传给娘娘庙里供奉的女神们;传到浑河中翻滚的波涛,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缺医少药的农村消失了;一个完好的家庭从此破碎了;一个苦命的女孩来到世界上受红尘的煎熬。(把母亲掩埋了,奶奶组.织召开家庭会议,决定我哥哥归她抚养,把我交给大姑负责哺育,她给抚养费,号召全家人给爸爸找媳妇续房。条件是必须担负起抚养我的责任;必须是黄花闺女;必须是长得漂亮;必须是根本人家的儿女。
奶奶之所以开出这样的苛刻条件,是因为她手里有钱。她是满族后裔,正黄旗望族家世。得到了家里分得的财宝,是满清垮台,家室败落才下嫁给我家,我的爷爷当时也是在奉城市里一买卖家当管账先生。她个子不高,读过几年私塾,人长得标致,总穿个长袍子,头发天天梳洗得溜溜光,举止文雅,根本不像个农村婆娘,谁见了都高看一眼。办事干练,处理事滴水不漏,在家族中很有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