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爸爸在省城教书,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妈妈独自照顾我们兄弟姐妹四人。爸爸每月只有几十元的工资,除了留够自己的生活费其它都寄回家了,日子肯定是很紧巴的,但妈妈很会操持家,记忆里没有挨过饿受过冻。每到周末或是节假日,哥哥和我都要到姥姥家走亲戚,一来去看望亲爱的姥姥姥爷,二来缓解妈妈繁重的家务劳动。
姥姥家在我们邻村,出了村要过一道沟,翻过沟就到姥姥家那个村的地界了,所以直线距离并不太远。不过对于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来说,走这段路并不轻松,每当累的走不动的时候,我就幻想要是有架桥横跨两个村子就好了。长大后,我问妈妈,你怎么就放心两个上小学的孩子走那么远的路,妈妈说那时社会好,没有坏人,路上更没有车,连自行车都少见,有什么好怕的。
翻沟必过两面陡坡,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使得坡上窟窿密布,有的深不见底,大叫一声还有回音,有的里面长满了黑绿的苔藓,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虫子到处爬,老鼠和青蛙也是经常窜来窜去。沟里几乎没有人家,每次经过这里,我都紧紧地抓住哥哥的手,生怕不小心滑下去,更怕从洞里跳出个怪物。哥哥比我大三岁,他什么都不怕,还总笑话我胆小。沟两旁的坡上长满了各种植物,花花草草自不必说,最让我欣喜的是有几株果树,大人说是沟里住的一家外来户栽种的。每年春天路过这里,白色的杏花粉红的桃花看的我眼花缭乱,赶到开始挂果,就思谋着等快熟了一定多去几趟姥姥家。往往是等我如约而至,果子就剩树顶几颗孤零零的了,矮小的我们只能望果兴叹。
沟中间有条小河,妈妈说是旱河,平时水流不大,文文静静的,弯弯曲曲的,沿岸有很多鹅卵石,河边有细细的沙子,连附近的黄土也很细腻,春夏之交河里会有很多的小蝌蚪。我最喜欢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吹着凉爽的河风,歇息片刻再赶路。有一年夏天去姥姥家,还在半山腰就听见轰隆隆的水声,我们加快脚步赶到河边,只见河水像发了疯似的向前冲,裹挟着从上游漂下来的一些家伙什。见多识广的哥哥也被镇住了。听旁边过河的大人说,一定是上游下暴雨了,引发了山洪,才使得小河水量暴涨。眼看着没法过河,胆怯的我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可哥哥好像看景的兴致很浓,不愿走回头路,一直等到水流缓些了,我俩才搀扶着深一脚前一脚地过了河。后来跟大人说起,还挨了顿骂,想来他们是后怕。跨过河翻过沟之后,光线敞亮了,路边的住户也多了,心中的恐惧就会一扫而光。
去姥姥家一般是要带些礼物的,有时是家里晒好的萝卜干,有时是蒸好的馍馍,有时是自留地里刚长出来的新鲜蔬菜。礼物虽然简单,但也捎带去了女儿对娘家的挂念。姥姥每次见到我们,都是满心的欢喜。姥姥是大户人家出身,心灵手巧,每次总会准备些好的吃食款待翻沟而来的外孙们,有自家晒的葵花籽,有香气扑鼻的苹果,香酥的烙饼,当然了,香味四溢的打卤面是姥姥的绝活,也是我的最爱。姥爷文质彬彬,与一般的农民不同,长大后才知道姥爷本来在城里工作,是个文化人,后来因为成分不好才下放回的农村。他老人家喜欢教我们认字,讲故事。
在姥姥家的日子里,没有了妈妈的管教,哥哥每次都和表兄弟们玩的昏天黑地,多年后还被长辈念念不忘的的是玩火差点烧了别人家的房子,在水渠里玩水差点被冲走,每次自然是逃不脱一阵打骂了。我最喜欢和大表哥一起玩耍,他很懂事,会照顾弟弟妹妹,走到哪里都带着我。姥姥家的村子比较大,文化生活丰富些,经常放映电影,每逢节日还有戏可看,记得有说普通话的比较好懂的话剧,还有咿咿呀呀的催人睡的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