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又要上学了,爹偷偷给了她三十块钱,她说:“爹,要不了这么多!”
爹说:“你先拿着,用不了自己攒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在学校,那些镇上的同学请她帮忙写作文,帮忙做作业,她都是有求必应,帮忙后同学就送她学习用品,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过她又想尽量少要家里的钱。
爹说不能老让丁爹爹拿大米,她就让爹给她把大米小米分开装,来到食堂,她自己找做饭的阿姨商量,能不能麻烦一下,她一个人的小米单独炖饭,结果教导主任知道了,找到她说:“我爱人特喜欢吃小米,你以后把米给我就行了。”
就这样她得以继续上学。
周末回家是她最怕的事情,在学校爹爹同学还有饭堂的阿姨,都知道她是个特别聪明学习特别好的人,都尽可能地帮她,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在家里的境遇。
家里还是因为她老是吵架,只要有什么事情不如意,嫂子就说:“你们是一屋糊涂蛋,把钱都花在不该花的人身上,到时候你们靠她养老吧!”
爹说:“分家吧,分了过。”
嫂子说:“好啊,分,那要一碗水端平,她不干活都要花钱,我们两个人干活,分少了可不行!哼,就是我这个傻瓜嫁你们家,老二到时候媳妇都说不到,家里一个无底洞,谁愿意!”
这句话戳在娘的心窝子上了,她最怕的就是儿子找不到媳妇。于是娘说:“你就别读书了,不要到时候为了你把一家子都毁了。”
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绝望。
第二天早上她来到学校,把生活用品拿回了家,老老实实地跟姐姐去地里干活,姐说:“你就认命吧!这就是你的命!”
可是第三天,中学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来了,说:“看你们家不是很困难,别人比你们条件差的都能读,为什么不让她读,你们检讨一下,不能把她给误了。
“我们烧高香都求不来孩子这么有天分,你们怎么想的?家里出个人才多光彩!大嫂,让她读书吧,不让她读你会后悔的,会良心不安的,就当是给我个面子。”
就这样,她又跟着爹爹回到了学校,不过这次她知道,她随时可能上不了学,家里随时会爆发战争。
磕磕碰碰,中学毕业了,她又是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县(市)上的重点高中。
大哥大嫂分家另过了,二哥也要说媳妇了,姐也有人来提亲了,她以为她是不可能再踏进学校的门槛了。
不过在娘面前蔫吧了一辈子的爹,这次推翻了娘的强势,把她送进了县(市)重点高中。
娘说:“我死都不同意!”
爹爹说:“你同不同意说了不算,我同意就成了!你有希望我好的心吗!”
娘说:“你跟着他我就只当没有生你!你别指望我给你嫁妆,我破眼针都不会给你!”
“好!”爹爹说,“这才是你最终目的,我不要你的嫁妆,我光身一人走,地里这几年也攒了点钱,存折给你,我这就走。”
天真的爹爹就这样跟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男孩走了,在她的心里觉得,都这样了,怎么不是过日子,再坏他还能杀了她吗?反正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实现自己哪怕小小的心愿,没自杀都是内心强大了!
而哥嫂姐姐们也并没有阻拦,要是中规中矩地嫁,他们还要花费一笔。这样多好,并没有谁逼她走,是她自己不争气走的,怨不得别人!
爹爹新一轮的生活开始了。
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家,面对全然陌生的人,她既没有憧憬,也没有伤心,只是选择了一个继续生活的窝。
她觉得自己凭劳动吃饭,不招谁不惹谁,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藏身之地,不会冲突任何人的利益,也并没有让任何人为难,这个家的人虽不说感激她,也应该能和平相处。
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首先,她的到来让全村人笑话,自古以来婚嫁都是要走正当程序的,哪怕是挺着大肚子,也是要披红戴绿鞭炮锣鼓热热闹闹地娶进门,哪有这样像去隔壁串门似的,就来了。
那些好事的婆婆老人就开始当着公婆嘀咕:“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有这样便宜娶媳妇的,便宜不是好货,好货不便宜!当心你家华平当了顶缸的!”
公婆听了,当天回家就阴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