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儿子不能走路,我和他爹着急,但着急也没用,我们没钱带他们去看医生。直到老大老二15岁的时候,乡里来了义诊医疗队,村里人说可以免费去那看病,还能免费领到药。我和他爹商量了一宿,去乡里得掏路费,把老大老二都带上负担太重,最后决定只带老二去看医生。因为当时老二的病情比老大严重,他的手脚都萎缩得厉害,根本不能用力,吃饭只能趴着吃,上厕所啥的都得人抱着。老大就相对好些,虽然脚萎缩了,不过拄着拐杖还能自己一点点挪,厕所也能自己上。那次我和他爹本来抱着希望,希望医生能查出老二为啥不能走路,这样我们也就知道了老大为啥不能走路,但医生检查了半天,啥也没检查出来,也没说个啥,只给了几盒药。从这以后我们就再没带他们看过医生。
老大老二坐在炕上不能动了,但看到老三健健康康的,我们也还有希望,但没想到老三20岁的时候也喊腿疼,紧接着就是与老大老二同样的症状,从脚后跟不能落地,渐渐发展为双腿无力,直到后来行走吃力。按说有了老大老二的先例,老三腿脚不灵便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带他去看医生,但没钱,所以啥也干不了,我和他爹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三一点点瘫痪。自此三个儿子都瘫了,老大老二腿动不了啥也干不了,只能成天坐在炕上。老三虽能自己行走,但也是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来回给我和他爹传个话。
(冉龙凤面无表情地诉说着,在生活的一个个重创之下,她的脸上似乎已没有了大喜大悲,甚至有些木然。用冉龙凤的话说,泪流干了,心也渐渐死了。
听着母亲的讲述,围坐在炕上的三兄弟不断抹着眼泪。三兄弟圆脸,头肉乎乎的,看上去身体不错。但冉龙凤捋起三兄弟的袖我爹不在了,我妈一个人得照顾我们三个人,我们真是不孝子。”
听着儿子的话,冉龙凤低着头,手不停在炕上画着圈圈,似乎在刻意回避儿子那张流泪的脸。)
没啥孝不孝,谁也不想这样,我也怪自己,要是不把他们生下来,他们也不会遭这样的罪,要是我们家里有钱,能让他们去看病,他们也许不能瘫。咳!说啥都没用,现在已经这样了。
我也知道他们兄弟三个心里不好受,你说三个大男人天天坐在炕上,啥也干不了,心里绝对不是滋味。尤其是家里来了村里和他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人,看着人家健健康康的,能跑能跳,一个个都结婚生子,有些人的日子过得还红火,想想小时候大家都一样,但现在他们连结婚生子都不能,怎么能心不寒。以前我也想虽然他们瘫了但还是能结婚生子,并且也给他们张罗过婚事,不过家里太穷,加上他们三个人的病越来越重,没人愿意嫁进我们家。他们说嫁进我们家就是嫁给了负担,跳进了火坑。听这话我也气,但也能想通,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好,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受累受苦,我也一样。后来我也就不再想他们结婚的事了,啥都不想了,过一天算一天。
(看到冉龙凤不时苦笑,想到村里人说冉龙凤是个痴傻的人,心态好,三个儿子都瘫了还能一天乐呵呵的,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冉龙凤内心的苦不曾向别人诉说,也无诉说之处,如此情境之下,她除了默默承受之外还能如何。)
他爹在的时候,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还是能过日子,自从十多年前他爹走了,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初老三身体健康,我们母子二人还能一起打理家里的那几亩地,生活也勉强过得去。但自从老三20岁行走也不灵便了,他们三兄弟的吃喝拉撒都得靠我一个人,慢慢的我们的地也荒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村里好心人多,看我们母子4人日子难过,就东家给点西家给点,帮我们开起了现在这个小卖部。平常周边的村民都来我们家的小卖部买东西,见我一个人抱不动儿子大小便时,他们也过来搭手帮忙。现在,我们母子4人全依靠低保和小卖部每年一千多块钱的收入维持生活。
村里人也问过我,三个儿子都瘫痪,是不是遗传?但他们老赵家的前几代都没有瘫过,我们家人也没有瘫过,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以前自己年轻就想着日子就这样过,但现在我一天天老了,身体越来越不好,说哪天蹬腿就蹬腿了。我担心我走了,三个儿子都瘫在床上可咋办?现在我就想弄清楚三个儿子为啥都瘫了?现在老三的腿还能动,我希望能把他治好,这样那两个儿子也就能活下去,也不会在我走了以后他们三个人躺在床上等死。
(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她和围坐在炕上一直在流泪的三个儿子,心中不由隐痛。与他们告别后在回来的路上,我的脑海一直浮现冉龙凤干瘪佝偻的身体和木然的脸。在许多人眼里冉龙凤活得痴痴傻傻,但她痴傻中的真情和伟大的母爱是不被人所知的。她的痴傻中一样有着渴望与寄托,而这份渴望与寄托朴素简单得只是希望儿子们能活着不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