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当时的明朝,乃至后来的清王朝来说,国家的战略重心是在正北方,国都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北方的国防安全。所以无论开封还是洛阳,朱元璋虽然都动过心,却也只是动了下心。朱元璋生前真正心仪的“迁都对象”,是重建的西安,但这个“迁都意向”也随着太子朱标的去世而搁浅。“靖难成功”的明成祖朱棣,则是把都城迁到了北京。
也正是明朝“迁都北京”的过程,带出了河南省在明清年间“无法成为都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漕运。
在古代有限的交通条件下,漕运的意义,远胜于今日的“高铁”。而历史悠久的河南省,更曾是古代中国漕运最发达的地段。中国经济重心“南移”之前,历代的漕运线路,往往是东西方向,当时的河南就已是要冲。隋唐年间起,漕运开始变成“连通南北”,河南境内的运河水网,更是空前发达畅通。正是这便利的水利交通,托起了洛阳开封等城市的“古都”身份。
特别是唐宋年间,开封地位的扶摇直上,就是得益于运河的助推。隋朝时的开封,还只是个普通州县(市),但隋朝年间开凿的通济渠,变成了宋代中原运河的主动脉汴河,这条河连接黄河与淮河,巅峰期时每年仅运米就多达七百万石。“跨汴水”而建的开封,身份自然也“重量级”。另外还有五丈河、惠民河、金水河等河道,也都是从开封穿过,造就了开封“四水贯都”的独特景象。
如果说繁荣的都城,好比一个王朝的容貌,那么发达的水运网,就是这个王朝澎湃不息的血脉。大宋王朝留给后世的“富庶”景象,那记录于《清明上河图》的绚丽繁华,都是这发达的水运造就。
可是,正是随着两宋易代,这发达的水运网,也成了昨日黄花,先是开封沦陷,靖康之耻上演。突如其来的战火,也把河南境内的水网,破坏了个一塌糊涂。宋金对峙时代,吓破胆的南宋王朝不思收复失地,反而大肆开掘汴河,导致昔日中国北方的主动脉汴河几乎断流。1128年,南宋将领杜充更是掘开黄河,导致黄河夺淮入海,淮河失去了出海口,整个中国北方的水利生态,都从此彻底大变。
哪怕南宋年间时,历经多年战乱的“河南水运网”,都已成立一片狼藉。南宋人楼钥笔下的北方汴河,连河床都见了底,还有农民在河床上种小麦。去金国给“金大爷”拜寿的南宋大臣周辉,看到昔日风光秀美的汴河,一路竟“几成污渠”。那河南境内舟船如织的繁华,早已恍然如梦——河南成就了大宋的繁荣,大宋的统治者却以其不负责任的软弱,留给了河南百姓无尽的苦难。
所以,待到元明易代时,宋代时风光秀美的淮河流域,早已成了多灾多难的灾地。开封洛阳当年引以为傲的发达水运,也大多消失不见。到了明清年间时,河南漕运的地位也大幅度下降,明初时南方的物资,部分还需要河南中转,京杭大运河贯通后,河南“中转站”的角色也不再,明清河南的漕运,基本都是只通过卫辉府起运,走卫河这一条线路。这样惨淡的“水运条件”,又怎能“定都”?
反而是历史悠久的京杭大运河,从明初起再度改道,绕过了昔日河南境内的诸多城市,改走苏北山东一线,成功连通起了从杭州至北京的大动脉。特别是京杭大运河重要航段“会通河”的成功开通,使徐州到临清的河段,可以“过浅船约万艘”,运输量远远超过前朝。战略位置重要的北京城,也得以“用南京之财赋,会西北之戎马”,正式奠定了其几个世纪的“国都”身份。
“河南为什么不再做都城”的话题,既是这样一个历史的思考,同样又是历史的一面镜子,照出中国古代多少沧海桑田的过往与思考。
参考资料:《淮河水利简史》、《黄河水利史述》、陈梧桐《洪武皇帝大传》、许三春《唐宋运河开发与开封发展研究》、张美华《浅析武则天定都洛阳的原因》、廖伯源《论东汉定都洛阳及其影响》、李合群《再论北宋定都开封》、邓亦兵《清代河南漕运述论》、晁中辰《明成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