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骤然一空,闻清临微愣,没能立刻做出反应——
无论是沈渟渊出口的话,还是他顺走自己的烟还吸了一口这个动作,都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沈渟渊所说的录音…
录什么音,录下来又做什么…
自然都不言而喻。
至于…烟。
于闻清临而言,做完之后两人分享同一支事后烟,这件事情的暧昧程度,甚至是超过做本身的。
闻清不自觉垂头去看沈渟渊。
沈渟渊已经原又背靠床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夹烟的那只手还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烟雾升腾而起,漫上他宛如雕刻般的面部轮廓,投来注视的眸光都被熏染得不大分明,莫名间让闻清临生出了两分陌生感。
大抵是他在此之前,很少,或者说从没有见过这样,这样全然放松的,甚至因指尖那点明灭从而显出两分近乎“不良”的沈渟渊。
很新奇。
不过…
已经原被沈渟渊穿好,甚至纽扣都原封不动系回最顶的衬衣,还是又让闻清临找回了两分熟悉感——
这人好像总能如此,即便之前在晚上睡前做,结束之后沈渟渊也依然会在第一时间先穿好衣服,等闻清临回房间后再去洗澡。
就像是很不习惯于袒露什么。
“闻老师,”沈渟渊低哑嗓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闻清临飘远思绪,“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闻清临回神,立刻便反应过来了沈渟渊的“提议”,当然还是指要他录音。
沈渟渊在这件事情上的在意与执着程度,实在令闻清临意外。
闻清临忍不住勾了勾唇,终于开口:“沈总,这真的很不像你会讲出来的提议。”
做时候录音什么的,闻清临本以为传统端方如沈渟渊,是不太能接受的。
沈渟渊微顿,垂了眼,语气认真:“作为闻老师的合法丈夫,我有责任满足闻老师的需求。”
这句倒确实是他会讲的话。
闻清临挑了挑眉,做了一场后原本被收敛回去的恶劣因子,在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竟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闻清临恍然觉得,或许正是因为沈渟渊时刻都太沉静了,自己才总是想看他被掀起波澜的模样。
这样想着,闻清临便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有意向沈渟渊的心湖丢石子,语气还是轻描淡写的:“沈总也不必这样为我考虑,我有需要而你又恰好不在的时候,网上的素材其实很丰富。”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便攫住了沈渟渊眼眸,如蹲守般等待沈渟渊的回应。
可沈渟渊却猝然阖了下眸。
再睁眼,他眸底依然不见多少波澜,只是略微添了两分妥协般的无奈,语气亦如此:“闻老师,我毕竟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所以自然而然或多或少,在这样的事情上都会有两分在意。
很四两拨千斤的一句,却莫名让闻清临满意了。
像是看到了仙人还俗。
他终于暂时收起了有意刺探,施舍般轻“嗯”一声,又玩笑般道:“沈总,那你要比他们,喘得更好听才行。”
沈渟渊呼吸微滞一瞬,也终于低笑出声:“好,我一定尽力。”
话落,他抬起手,将指间快要燃到尽头的烟递至唇边,又吸了一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好似在因先前克制什么时候用力过度,从而些微颤抖。
只是很快就被沈渟渊有意掩饰了过去,并没有让闻清临注意到。
而闻清临此时的关注点另有其事——
他略惊讶问:“你会抽烟?”
沈渟渊吸烟的动作,竟隐约透出两分娴熟。
沈渟渊手指微微一顿,没有否认:“会,不过基本不抽。”
闻清临忽然觉得,自己对沈渟渊的了解好像真的很少,且总是刻板印象。
于是他顺口便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毕竟所有会抽烟的人,也都有那“第一次”。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渟渊听后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蓦然抬了眸,看向闻清临。
闻清临微怔一瞬,只是还不等他仔细从那眼神中分辨什么,沈渟渊就偏开了头,温声答:“大四那年。”
讲完这句,他便转开了话题:“闻老师,要洗澡吗?”
于是闻清临便也不再问了,他随意点了点头,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洗过澡之后,闻清临终于把要更新的漫画画出来了——
他在画室关着门画的,沈渟渊向来极有分寸,不会过来打扰。
闻清临这一话的结尾,是皮夹克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按下一旁音响,听着其中传出白衬衣时断时续的沦陷呼吸声,被皮革包裹的食指按上白衬衣泛红眼尾,他极尽恶劣道【大画家很喜欢听这种声音是吗?那这次,就听个够好了。】
大概这一次,沈渟渊也成为了闻清临的灵感来源。
晚上睡前,两人又一起了。
成年人间或许就是如此,也并不需要谁先起头,很多时候只是眼神的触碰,后来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
结束之后,闻清临是真的有些累了,他趴在沈渟渊的大床上懒得动,侧过头同躺在他身边的沈渟渊闲聊,语气亦懒散:“沈总怎么这么喜欢从后?”
沈渟渊身形微绷。
因为怕在那样的时刻,看到你的脸,更怕被你看到。
他在心底如是答。
毋庸置疑,每次同闻清临一起,于沈渟渊而言,都是甜蜜的煎熬。
沈渟渊百般享受万分痴迷,自然也渴望看到闻清临饱沾迷蒙,亦同样沉沦的脸——
那一定是绝对区别于他平日里,总是清冷不染尘埃的模样的。
极致的反差势必带来巅峰的刺激。
沈渟渊无比渴望看到,却也是真的不敢看到。
他怕自己崩坏理智的弦。
而同时,沈渟渊更不敢让闻清临看到在那样的时刻,自己的模样,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眼神——
一定是饱含了能将闻清临吞噬般的痴迷。
同时却又难掩极致的侵略,掌控,与独占…
没有一样能被闻清临看到。
思绪百转,实际也不过短暂的两秒,沈渟渊敛了眸,面不改色温和如常:“也不算喜欢,只是觉得这样相对更方便,不会让你太不舒服。”
闻清临一瞬哑然,被沈渟渊无时不在的体贴震得讲不出话。
-
翌日。
或许是前一天“运动”过多,闻清临醒得比往常要晚些。
当然,还是在他自己卧室醒的。
他们依然没有睡在一起。
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日光已经很亮,沈渟渊更是早已去了公司。
起床洗漱过后,闻清临原本没有出门的计划,正准备给自己点份早餐,再挑选部感兴趣的电影来看,却先收到了童柠的信息——
恰柠檬:闻大画家江湖救急!
恰柠檬: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再来我画廊一趟?你挂在我这的那幅空山鸣涧图被人看上了,老板很喜欢,开价很美丽,唯一的小心愿就是付款前见你一面,想听你亲自讲解一下创作思想…
犹豫片刻,闻清临极简回复:。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毕竟这说是给童柠帮忙,其实也算是为了自己——
毕竟他的画挂在童柠画廊,卖出去一幅两人也是五五分成的。
即便闻清临现在并不差钱,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何况他今天本来也没其他安排。
决定好了,闻清临便没再点早餐,只喝了杯美式就出了门。
到童柠画廊的时候还早,那位想听“创作思想”的老板还没来,闻清临便坐在童柠的办公室里,边吃童柠提前给他买好的早餐,边和童柠闲聊。
当然了,主要是童柠在讲,闻清临听,偶尔回应两句。
童柠向来闲不住嘴,刷个朋友圈都能一条条碎碎念般感慨下来。
譬如现在——
“哈哈哈哈闻老师你知道吗?昨天想约你吃饭的那个周轩,被他爷爷流放去枭山了!”童柠语气中,颇有两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枭山是海城周边的一个县(市),其实自然风光并不错,只是对于自幼长在海城这种纸醉金迷的大城市的纨绔少爷们而言,自然风光实在没太大吸引力,更何况——
“他在那边好像还要每天都学习哈哈哈哈!”童柠捧着手机笑,忽然想起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向闻清临,略微提高了音量,“对了!听说周轩这次会去枭山,好像还是你家那位的功劳!”
闻清临刚刚吃下两个生煎,他原本对周轩去哪里做什么都并没有什么兴趣,正拿起手边豆浆喝了一口,话题竟就莫名转到了沈渟渊身上。
眉梢微挑,闻清临讶异问:“这和沈渟渊有什么关系?”
童柠回答得格外详细:“听说周轩这次会过去学习,是他爷爷看不得他天天这么混了,之前就托过你家沈总要给他介绍个师父带一带他,你家沈总昨天给了回话,介绍的那位正在枭山休假,周老爷子立刻就把周轩打发去了,好像还美其名曰让他在那边‘远离是非修身养性’哈哈哈哈!”
闻清临听后也笑了一声,随口评价:“他爷爷还蛮有意思的。”
但…
但笑过之后,一个略为微妙,又有两分荒谬的念头却莫名袭上闻清临脑海——
听童柠的意思,周轩爷爷是之前就托过沈渟渊这件事情了,而沈渟渊是昨天才给的回话。
为什么…正好是昨天?
如果在昨天之前,闻清临肯定会毫不犹豫认为这只是单纯巧合,但在昨天…
感受了不少出乎意料的沈渟渊之后,闻清临莫名就不是那么肯定了。
想了想,闻清临干脆解锁手机,直接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照搬了童柠的说辞——
听说那位周二少被他爷爷流放去枭山了,是沈总的功劳?
两秒后,闻清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沈渟渊竟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微愣一瞬,闻清临便挂上耳机,划了接听。
沈渟渊的低沉嗓音透过耳机,贴在闻清临耳边响起:“闻老师,消息很灵通。”
闻清临听明白了,沈渟渊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无声笑了一下,闻清临试探道:“我还听说周老先生在之前就托过你这件事情了,所以,沈总是昨天才想好人选?”
“不是,”耳机里一瞬静默,听沈渟渊低声答,“只是在昨天才发现,周老先生的顾虑确实没错,周轩平时好像真的太闲了。”
才能有空觊觎你。
当然,最后这半句,沈渟渊不会讲出来。
这个回答称得上含蓄,又好像别有深意。
闻清临却比他要直白:“沈总这么说,真的很难不让我多想。”
至于多想什么…
闻清临相信沈渟渊听得懂。
果然,片刻静默后,耳机中沈渟渊的嗓音再响起时,略沉两分,没有丝毫玩笑意味,只有简洁明了的四个字:“不是多想。”
——
是确有其事,如你所料。
这下轮到了闻清临沉默。
毕竟猜测只是猜测,真的被沈渟渊承认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半晌,闻清临才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般道:“我还以为,沈总并不在意的。”
不在意谁约他吃饭,不在意他和谁见面,毕竟,沈渟渊对他“足够尊重”。
耳机中,沈渟渊呼吸略微一滞。
再响起时,却依然温沉绅士,且还是一模一样的那句:“闻老师,我说过,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一字不差的回应,可落在闻清临耳朵里,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这一次,闻清临听懂了沈渟渊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不能干涉你,那我就只能“干涉”别人。
因此,周轩才会被“流放”。
在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闻清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自心底腾起的愉悦。
结婚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真正对沈渟渊,对自己这位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有了两分不同于对他人的兴趣。
“沈渟渊,”闻清临忽然开口,第一次直接叫了沈渟渊的全名,他语声含笑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他昨天约我吃饭的时候,我当时就回绝了。”
略微一顿,听着耳机里明显变了频率的呼吸声,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又故意问:“你知道我是怎样回绝的吗?”
耳机里,沈渟渊沉声顺着问:“怎样?”
“我说——”闻清临有意拖长了音调,不紧不慢重复昨天回绝周轩时的台词,“不了,中午要和我先生一起吃午餐。”
他特意咬重了“我先生”三个字。
于是如愿听着耳机里的气息愈显急促,透过电流传入自己耳廓,莫名烫耳。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闻清临也并不催促。
无言暧昧在静默中,顺着电流流淌。
几息过后,耳机中才终于再次传出沈渟渊的嗓音,比起先前染了分明哑意:“闻老师在说谎,你没有和我一起吃午餐。”
闻清临忽然笑出了声。
他听懂了沈渟渊极其隐晦的“控诉”,亦或可以说是抱怨。
又想起昨天自己毫不犹豫拒绝了沈渟渊提出的,那场点茶会的邀约。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改了主意——
他轻笑问:“昨天说的点茶会,还要我一起吗?”
有意将“要”字发音不甚清晰,可以被听作“要”,却也可以被听作“邀”。
好似再正经不过。
可下一秒,闻清临却又挑逗一般,轻飘飘补上一句:“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要被老婆钓疯了嘶哈嘶哈~
闻老师感兴趣了=闻老师要开始钓了=沈总要陷入甜蜜煎熬,化身忍者神龟了哈哈哈哈!
Ps:上一章评论区的宝贝们果然已经把沈总心思猜透了hhhh~
——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
鞠躬,非常爱大家!
话音出口,闻清临在童柠见了鬼一般震惊的瞪视下,依然面不改色挑着唇角,又吸了一口豆浆,耐心等待沈渟渊的答复。
这一次耳机中的静默,好像比之前还要久,可沈渟渊虽然没有讲话,呼吸声却一直清晰,明显紊乱的气息清楚昭示着,他此时并不很平静的心绪。
闻清临听着听着忽然有两分走神——
沈渟渊现在只是气息不稳而已,听起来却就足够撩人了,如果什么时候沈渟渊真的在电话里喘给他听,那他怕是真的会立刻就来感觉。
在这一刻,闻清临恍然发现,沈渟渊对他而言那方面的吸引力,好像比他原以为的要更大一些。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沈某多谢闻老师赏脸。”耳机中乍然响起的,沈渟渊隐约含笑的低哑嗓音将闻清临思绪拉回。
就像是特意为了配合回应他那句“先生”,沈渟渊玩笑般自称“沈某”,措辞中更是愈发将自己置于低位。
闻清临轻“啧”一声,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觉得无趣,只是忍不住低喃:“沈总是真正经…”
他这句话声音很低,那边沈渟渊大概是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闻老师说什么?”
“没什么,”闻清临回神,转而道,“那就说好了,沈总记得把具体时间地址发给我。”
听沈渟渊应下,闻清临便率先结束了这通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秒,他眉眼间都还是染着淡淡笑意的——
很少见的,是挂在脸上,能被人清晰看出来的那种愉悦。
看得童柠“啧啧”称奇,但不等他打趣两句,办公室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那位老板来了。
闻清临便放下了豆浆,起身去里间用漱口水漱口,而等他再走出来时,眉眼间就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淡。
-
和闻清临已经通完电话一刻钟了,沈渟渊却还在握着手机出神。
甚至这一刻钟里,他姿势都没有变过一下。
闻清临那句突如其来的“先生”,实在是将沈渟渊打得措手不及——
这是闻清临第一次这样叫他。
经由闻清临那道向来清冷,却又在刚刚那一刻分明染上戏谑意味的声线叫出的“先生”,带给沈渟渊的满足感,分毫不亚于和闻清临做时候,两人一同登至顶峰的瞬间。
电话那头的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是耗费了什么样的克制与忍耐,才堪堪维持住了绅士有礼的表面。
沈渟渊此时竟有两分庆幸,庆幸闻清临是在电话里这样叫他,而不是面对面…
如果闻清临就在自己面前,沈渟渊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难以自控之下,将闻清临发狠般禁锢,要他在沉沦之中,用被情-欲裹满的嗓音,再叫自己很多遍:“先生,我的先生。”
但…
但沈渟渊却又有两分遗憾,遗憾闻清临是在电话里这样叫他,让他看不到闻清临吐露这两个字时,略微弯起的眉眼,些微开合的薄唇…
沈渟渊甚至隐约又有两分后悔——
后悔和闻清临打电话之前,没有提前打开录音功能。
毕竟沈渟渊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听到下一次的好运。
抬手抵了抵额角,沈渟渊强迫自己不在这种略显偏激的情绪里愈陷愈深,转而又抽出心神,逐字逐句回忆审度刚刚和闻清临那通电话里,自己讲过的话——
间接导致周轩被“流放”这件事情,他本就没想对闻清临隐瞒。
毕竟社交圈有重叠,即便想瞒也不会瞒得住。
而这么做确实和闻清临有关,沈渟渊同样没想隐瞒。
毕竟他们是合法夫夫,他会竭力把控分寸,绝对尊重闻清临,但不代表会对这样明显觊觎闻清临的人视若无睹。
只是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清临不会知道,在接到周轩爷爷的电话,被问到帮了这个忙想要什么谢礼的时候,沈渟渊的回答是:“什么都不用,只想请您替我给周轩带句话,希望他不要对别人的伴侣怀有越界关注。”
-
周二下午,依然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闻老师,到了之后直接坐电梯到二十六楼,我在电梯间等你。”
闻清临一边耳朵挂着耳机,听完了沈渟渊刚刚发来的语音,开门下车,边按下车锁边也回复了一句语音:“好,我刚到,现在去坐电梯。”
这场点茶会的地点是圈里很受好评的一家茶室。
因为时间是下午三点,沈渟渊需要从公司过来,而闻清临则是从家里出发。
婉拒了沈渟渊要让司机到家里接他的提议,闻清临自己开车,约好了和沈渟渊直接在这里碰面。
进到电梯间按下“26”的按钮,电梯门快要合拢的刹那,闻清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清脆一声:“等一下!”
闻清临手比大脑更快,立刻便按下了“开门”按钮。
两秒后,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女生气喘吁吁小跑到了电梯门口。
她人还没进来,第一时间便要道谢:“谢…”
可才只开了个头,在女生抬眼,对上闻清临脸的瞬间,话头就倏然顿住了。
眼中惊艳神色没有分毫遮掩。
不过下一秒,她身后就又传来道中年男声:“赶上了还不进去,站电梯门口发什么呆?”
女生这才猛然回神,垂头飞快对闻清临说了句“谢谢帅哥”,就红着脸站在了电梯角落。
那中年男人也跟了进来,与闻清临视线对上一瞬,便了然站到了女生旁边,语气无奈:“你还真是…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
电梯里现在一共只有他们三个人,闻清临将两人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好笑扯了扯唇。
那两人倒也并没有很避讳的意思,中年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对女生道:“等下你见了那谁,可不要这么…这么没出息!”
闻清临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对父女,简单来说,这爸爸应该是要给女儿介绍什么恋爱对象。
没有兴趣听别人的事情,闻清临低头随意解锁了手机。
很巧,沈渟渊正好发来了信息——
闻老师,想吃什么茶点?
【图片】
图片是个茶点单,闻清临点开了大图。
正要仔细看一看挑选自己想吃的,却忽然又听见那女生小声问:“爸,你说的那个沈总,也有…也有这么帅吗?”
闻清临手指倏然顿住。
与此同时,他余光感觉到了女生正小心翼翼往他这边瞟的目光。
紧接着,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似是认真对比了两秒,男人才回答:“差不多帅,不过类型不太一样。”
闻清临依然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并不是因为他此时正在被做比较,而是因为,他听到了女生口中的那句“沈总”。
也是直到这时候,闻清临才注意到,这对父女进电梯之后并没有再按任何按钮——
他们也要到26楼。
不出意外,女生口中的“沈总”,就是沈渟渊了。
闻清临立刻便猜出了中年男人的身份,应该就是沈渟渊昨天和他讲过的,这次提出点茶会邀约的那位合作伙伴赵总。
对这个突发情况,闻清临其实并没觉得太过意外——
毕竟其实即便在这所谓的上流圈里,知道自己和沈渟渊已经结婚的,也是少数。
一来他们两人是闪婚,二来他们真的只是办理了结婚手续,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没有度过蜜月,而自己甚至都没有去过沈渟渊的公司…
因此,别人不知道,甚至还算和沈渟渊相熟的合作伙伴都不知道,在闻清临看来也并不算奇怪。
唯一有一点让闻清临略微在意的是——
这位赵总要给自己女儿介绍对象之前,难道不该先问过沈渟渊究竟是不是单身,性取向又是什么吗…
闻清临并不觉得以沈渟渊的为人处事,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退一步讲,沈渟渊真的有什么其他心思,也就不会邀请自己今天来这场点茶会了。
不过很巧的是,闻清临的疑问竟然在下一秒便得到了解答——
“真有这么帅?爸你确定他这么帅还是单身?而且他是喜欢女生的吗?”闻清临听见女生一连串的问题。
“是不是喜欢女生这个我还真不确定…但让你见一面总是不吃亏的!毕竟我能肯定他还是单身!”中年男人毫不犹豫道,“他也没比你大多少岁,我都能算看着他长大的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他身边有过人…就说最近的,上周有个酒会,我不是和你妈去了吗?去的人全部都是成双入对的,男伴女伴都有,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真有对象了他还能不带过去?”
有些意外,细想一下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闻清临莫名生出了两分恍然——
他想起来,上周有个晚上,沈渟渊好像是去参加了一个酒会,去之前,还问过他要不要一起。
但闻清临当时就像第一次拒绝点茶会的邀约时一样,问“是需要有伴侣一起吗?”,在沈渟渊答了“不是”之后,便就毫不犹豫拒绝了——
他对这种圈里的酒会确实没什么兴趣,而当时,或许他对沈渟渊也同样没什么兴趣。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偶然听到了这场对话,闻清临想,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场酒会,沈渟渊其实是需要伴侣的。
稍作回想,两人结婚以来,其实诸如此类的活动,沈渟渊好像每次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而他却每次都在拒绝。
闻清临在这一刻难得对沈渟渊生出两分歉意——
在这场互相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之上,闻清临想,好像从一开始,沈渟渊就比他要做得好很多。
电梯“叮”的一声,终于到了26楼,打断闻清临思绪。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闻清临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沈渟渊——
依然西装革履,依然是衬衣纽扣系到最顶的一丝不苟。
视线交汇的一瞬,闻清临勾了勾唇。
但那位赵总和他女儿率先走出了电梯,自然也同样看到了沈渟渊。
似是愣了愣,赵总便开口同沈渟渊寒暄:“沈总今天这么客气?竟然亲自来电梯口接…”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清晰在沈渟渊那张向来淡然的脸上,窥到了两分罕见的尴尬。
闻清临没能忍住偏开了头,喉结动了动,强忍笑意。
赵总自然是没察觉到什么尴尬的,他又紧接着对沈渟渊介绍道:“这是我女儿,赵甜。”
闻清临站在女生后面,清楚看到女生倏然红起来的耳尖——
跟之前进电梯看到他时候,如出一辙。
果然是个见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
闻清临兀自在心里觉得好笑。
又看着沈渟渊略为明显的一瞬怔愣过后,才礼貌同女生打招呼,很简短,并不热络的两个字:“你好。”
话落,他眸光便直直落向了闻清临。
察觉到了沈渟渊准备给两人介绍自己的意图,闻清临赶在他开口前抬起手,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嘘”。
沈渟渊微顿,不得不转而道:“还请二位先进去,我稍过片刻就来。”
听他这么说,赵总便先带着女儿往前走了。
两人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门口,沈渟渊大步走向闻清临,垂眼看过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闻老师,我事先不知道赵总会带他女儿过来。”
这种情况早在沈渟渊结婚之前,就遇到过不少次了,因此现在只是看一眼,沈渟渊就大致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结婚前就从来都是直白拒绝的,现在结婚了,更不可能再让闻清临误会。
闻清临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猜到了。”
对视一瞬,沈渟渊又真诚道:“事先赵总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感情状况,如果他问的话,我一定会同他讲清楚。”
闻清临轻“嗯”一声:“我相信你。”
依然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
沈渟渊默了一瞬,忽然问:“闻老师,你没生气?”
闻清临唇角挑了起来,他轻笑反问:“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原本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误会,何况刚刚在电梯里,唯一那一点疑惑也已经被解答清楚,闻清临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他这副态度落在沈渟渊眼里,就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
沈渟渊垂了眼,垂下的睫毛将他眸底晦暗完全遮掩。
如果位置对调,沈渟渊想,如果今天是他遇到了有人想要给闻清临介绍对象,他大概是会气疯的。
闻清临不生气,或许只是因为不在意。
对他不在意,对他们之间的婚姻也不在意。
沈渟渊轻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闻清临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甚至不敢做出什么更明显的,用来克制情绪的动作。
片刻后,沈渟渊再抬眸,看向闻清临的时候,就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
“虽然闻老师很大度,”沈渟渊低声认真道,“但我还是向你保证,这种误会不会再发生下一次了。”
讲了这句,他便率先转身向电梯间外走。
闻清临微愣一秒,心脏好像忽然就软和了两分——
原本他是真的没有生气,可这却并不妨碍他在听到沈渟渊这句,近乎承诺般的保证时候,感觉到了些许愉悦。
且在进到茶室落座之后,听着沈渟渊面对明显疑惑的赵总和他女儿,利落直白介绍:“这位是我先生,闻清临。”的瞬间,这份愉悦达到了顶峰。
闻清临第一次觉得“先生”这两个字,好像确实很美妙。
当然,这大抵也是源于这是他第一次,被以这样的身份介绍给别人,很新奇的体验。
心尖又软又痒,闻清临忽然很想做些什么。
于是,在沈渟渊抬手将一碟形状精美的茶点推到他面前,嗓音温沉同他讲:“发信息问你想吃什么你没有回,我就自己先点了两份,尝一尝看,不喜欢的话就再点其他的。”时候,闻清临并没有立刻去拿茶点,而是说:“你先尝一个。”
沈渟渊不明所以,只当闻清临是怕不好吃,便从善如流拿起了一块茶点,送至唇边咬下一口。
慢条斯理咀嚼,咽下,沈渟渊才开口:“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茶味很浓,不是太甜,闻老师尝一尝?”
闻清临点头应了声“好”,却依然没有去拿小碟里的茶点,而是忽然向前微微倾身,低头,在沈渟渊手中的茶点上咬了一口。
正咬在沈渟渊刚刚咬过的位置。
且…
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舌尖还好似无意般,掠上沈渟渊指尖。
极轻极快,舔了一下。
抬眼,不闪不避迎上沈渟渊猝然变深的眸光,闻清临将口中茶点咽下,舔了舔唇微微弯眼,他没发出声音,只做口型对沈渟渊抛出两个字:“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闻老师别太会钓嘶哈嘶哈~
Ps:赵总女儿是助攻哦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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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非常爱大家!
短暂品尝了茶点之后,茶室的工作人员便进来,准备好接下来需要用到的茶饼和茶具。
赵甜没有要单独的茶具,她本就是被爸爸带来的,对茶道什么的一窍不通。
可闻清临却也一样没有要,即便点茶的全套流程他都很熟悉。
“我看你做就好。”闻清临勾唇对沈渟渊道。
他是真的对茶道兴趣不大,而愿意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点茶会本身。
于现在的闻清临而言,在身边这个一向古今无波的男人身上激起波澜,才是他所感兴趣的。
而闻清临说要“看”,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从第一个步骤开始,目光就定在沈渟渊身上,不准备移开了——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夹,夹起一块茶饼在面前的小茶炉上炙烤。
隐约茶香飘散而起,依然是沈渟渊惯常喝的曼松普洱。
闻清临觉得沈渟渊这人的爱好,是真的很专一。
简单炙烤之后,茶饼就被放在了茶臼上,沈渟渊一手轻轻托住茶臼,另一只手握住茶槌,将茶饼捣成块。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熟练而又从容,力道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闻清临看着看着却莫名有两分走神——
沈渟渊的手指握着茶槌捣茶饼时,随不断收放的力度,手指骨节分外突出,手背青筋也格外明显,落进闻清临眼中,竟莫名透出两分难言掌控欲。
好似他握着的并不是什么再正经不过的茶槌,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譬如…锁链。
闻清临莫名联想到了在自己那个“缪斯”的收藏夹中,其中一幅很喜欢的作品——
就是一只攥着金属锁链的手,锁链两端向画面外的未知延伸,清晰可见的只有那一只手。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竟隐约觉得,照片中的那只手,和沈渟渊的手很像——
一样骨节突出,一样青筋明显。
“甜甜,碾罗这步你来试试,不难,用这个把茶块碾碎成粉就行。”赵总的声音骤然将闻清临拽回了神。
又过了两秒,闻清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有多荒谬。
沈渟渊和那位摄影博主之间,前者从头到脚都透着温润绅士,后者却连细节都难掩掌控与禁忌,二人分明就是两个极端。
闻清临兀自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发了昏。
沈渟渊也已经开始碾罗的步骤,他好像比往常要更沉默两分,连下颌线的轮廓都绷得略紧。
只是不等闻清临去猜沈渟渊这副模样的缘由,就听那位赵总又感叹道:“怪不得我家甜甜喜欢帅哥,好看的人真是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很显然,他这话是在夸沈渟渊。
但并不是什么恭维,语气是很真诚的,甚至隐约含了两分可惜——
可惜原本相中还想介绍给自己女儿的优秀人选,还没能有开头,就彻底没了机会。
不过除去可惜,乍然得知面前两人已经结婚了这件事情,赵总心里更多的还是惊讶与疑惑。
惊讶沈渟渊竟忽然就成了已婚人士,却也疑惑沈渟渊明明有这样一位拿得出手的伴侣,为什么还要独自去参加酒会。
但很显然,闻清临和沈渟渊即便猜得到他的腹诽,却也都没有要给他解惑的意思。
“沈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茶道的?”赵总又随口问。
可他话音落下,却并没有立刻得到沈渟渊回答——
沈渟渊依然在碾罗茶粉,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赵总讲话一样。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沈渟渊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沉默了。
因为沈渟渊现在这样,不像是专注,倒更像是在走神…
而下一秒,沈渟渊的反应便证明了闻清临并没有猜错。
在赵总又接连叫了两声“沈总?小沈?”之后,沈渟渊才像是蓦然从某种状态中抽离出来,他终于暂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对面赵总,略带歉意开口:“抱歉,赵总刚刚说什么?”
赵总顿时笑了起来:“沈总还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专注…”
他这样感叹一句,便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也没说什么,就是看你动作这么熟练,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茶道的。”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沈渟渊却莫名沉默了一瞬,才简略答:“初中。”
闻清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莫名感觉,沈渟渊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刹那,就罕见显出了两分低气压,像是被提起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往事一样。
但这种感觉实在来得毫无缘由,便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
碾罗之后是候汤,也就是煮水,懂茶的人都知道,点茶对于水的温度也很有要求。
水温合适后便要烫盏。
整个过程,闻清临的目光都真的没有离开过沈渟渊。
他看着沈渟渊单手拎起汤瓶,为茶盏缓缓注水。
可谁知茶盏中的水愈来愈满,眼看就要没到边沿,沈渟渊的动作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心!”
情急之下,闻清临干脆抬起手,攥住了沈渟渊小臂,一触即收。
这才堪堪让沈渟渊停了下来,水只稍微溢出了一点点,没有流得到处都是。
沈渟渊放下汤瓶,边抽了纸巾擦拭桌案上溢出的水,边低声对闻清临道歉:“抱歉,吓到闻老师了。”
闻清临蹙了蹙眉,觉得沈渟渊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
就连赵总都终于察觉出了沈渟渊的心不在焉,他打趣般问:“沈总今天是怎么了?可少见你这么不在状态的时候。”
其实“少见”两个字都是含蓄说法了,认识沈渟渊多年,在赵总眼里,眼前这个不容小觑的晚辈一向精准得如同一台不会出错的机器。
沈渟渊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出声。
片刻后,他才忽然偏头看向闻清临,闭了闭眼,沈渟渊终于哑声开口:“闻老师,别一直看我了…”
早在闻清临咬下他咬过的茶点,还若有似无舔过他的指尖,对他无声抛出“奖励”那两个字的瞬间,沈渟渊就已经不在状态了。
指尖的酥麻感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又直直通向心底。
沈渟渊整颗心脏整个大脑,都被闻清临那双微微弯起,眼尾仿佛带着钩子般的上挑眼眸填满。
想要索取更多“奖励”,远不止是…
被这样蜻蜓点水般舔一舔指尖。
只有沈渟渊自己知道,他是竭尽所能,才堪堪维持住了淡定如常的表面。
偏偏闻清临竟还在一直看他!
沈渟渊自然无比渴望被闻清临一直注视,却也是真的不敢被闻清临一直注视。
因为…
垂眸,沈渟渊终于破罐破摔般坦诚道:“你一直看着我,我做不好。”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霎时愣住。
但下一秒,在反应过来沈渟渊话中意思的瞬间,闻清临就没能忍住弯起了眉眼——
看见沈渟渊因为自己脱离一贯沉稳的状态,果然是很有趣,很愉悦的一件事情。
如果不是顾虑到赵总和他女儿就坐在对面,闻清临现在是真的很想再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沈渟渊话音落下的瞬间,赵甜就忍不住“哇”了一声,小声感叹:“救命真的好好磕!”
闻清临听到了,绷不住又笑了一声——
仿佛看到了他漫画评论区的那群粉丝们照进现实。
“那个…”赵甜忍了忍,见她爸爸今天好像也并没有要同沈渟渊谈生意的意思,便终于没忍住把坐下之后就一直抓心挠肝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两位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闻清临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沈渟渊。
沈渟渊正在慢条斯理将先前碾磨好的茶粉舀进茶盏中,他动作微顿一瞬,随后又神情不变回答:“我们是大学同学。”
闻清临一瞬哑然——
沈渟渊说的是事实,但大概并不符合赵甜,或者绝大部分人的想象。
因为他们确实是大学同学没错,但在整个大学乃至后来的研究生期间,两人都从没有讲过一句话。
果然,就听赵甜又惊喜问:“室友?”
“不是,”沈渟渊摇了摇头,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我们不同专业,也不同年级。”
赵甜视线在闻清临和沈渟渊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喔”了一声,又兴致勃勃猜测:“所以两位哥哥谁更大?小沈哥哥吗?”
她又小小声嘀咕一句:“我猜是年上!”
不过她这句声音真的很小,闻清临和沈渟渊都没有听到。
“嗯,”沈渟渊边第二次给茶盏里注水,边低声应,“大四个月。”
闻清临笑了一下,适时插话进来:“大四个月,但却比我高三个年级,沈总跳级跳得简直不讲道理。”
其实闻清临之前一直也以为沈渟渊比自己至少大两到三岁,因为他大一进校时候,沈渟渊就已经是大四了——
那时候沈渟渊才刚满十八周岁零一个月。
当然,这件事情是和沈渟渊办理结婚手续那天,闻清临才知道的。
“我靠?”赵甜没忍住爆了句粗,被赵总拍了下手背,她也都没什么反应,只语气夸张感叹,“小沈哥哥真的太不给普通人活路了…”
可很奇怪的,闻清临敏锐觉察到,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沈渟渊好像又有两分低气压了——
像是并不为自己的这种“出众”感到分毫愉快。
闻清临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更不知道如果确实如此,沈渟渊这种情绪的源头又是什么,他下意识便想转开话题。
不过还不等他想好要说什么,赵甜就率先将话题转开了,她仰脸看着沈渟渊,语气难掩期待与激动:“所以当年…是小沈哥哥先对小闻哥哥一见钟情,之后展开追求,最后就如愿修成正果的对不对!”
沈渟渊原本在第三次给茶盏注水,这第三次很有讲究,需要沿着盏壁缓缓进行,称为“周回一线”,在听到赵甜问题的瞬间,他动作就倏然一滞。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在为赵甜的话感到好笑。
薄唇微动,闻清临正想说“成年人间可没有这么多童话故事一样的过往”,但沈渟渊却比他先一步开了口,还讲出了一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是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yoyoyoyo一见钟情~
猜猜闻老师反应嘻嘻嘻!
下章插一点点回忆~
——
来惹刚写好今天还算比较准时叭QAQ!明天争取更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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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甜饱含“救命搞到真的了!”的惊喜“哇”声中,闻清临倏然偏头看向沈渟渊,眸底罕见难掩惊讶。
但沈渟渊并没有转头看过来,亦没有停下手上动作——
他已经进行到了点茶极其重要的一个步骤——击拂。
食指中指并拢与大拇指一同持茶筅,周环旋转,力道被掌控得极为巧妙,刚柔并济,最终要将茶盏里的茶汤击拂成一层均匀的浓厚茶沫。
闻清临注视片刻,还是没能从沈渟渊垂敛起的眉眼,与流畅的动作中窥探出任何情绪。
“还真被我猜中了!”就听赵甜又喜滋滋问沈渟渊,“那小沈哥哥可不可以讲讲,第一次遇到小闻哥哥的情景?”
闻清临回神,唇角就挑了起来,他依然看着沈渟渊,眼神中多了两分兴味——
想听一听沈渟渊接下来会怎么编。
沈渟渊对他一见钟情什么的,闻清临只是听到的一瞬间被震到了,理智回拢之后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沈渟渊真的在大学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又何至于近十年间从没有和他讲过一句话,直至一个月前?
过去的近十年,闻清临和沈渟渊都一直处于一种互相认识,但也仅限于此的关系。
早在大学期间,他们两人就自然都是学校里所谓的风云人物了。
不过论理两人原本不会有太多交集,毕竟专业不同年级亦不同,但或许是因为沈渟渊的发小韩澈也和他们同校,虽学的是摄影,但也在美院,闻清临便时常能在美院见到沈渟渊和韩澈的身影。
极偶尔的时候,他们正好会有一瞬的目光交汇,当然,真的只是一瞬,之后便各自移开视线。
这样的交集贯穿了闻清临整个大学四年——
因为沈渟渊和韩澈都在本校连读了研究生。
闻清临大学毕业那年,沈渟渊正好研究生毕业。
再后来,闻清临也继续在本校读研,他本以为之后不太会常见到沈渟渊了,但不久后便发现了沈渟渊好像很喜欢看画展——
海城的大小画展一向很多,闻清临有空的时候基本都不会错过。
当然,这其中有不少画展上,已经开始展出他自己的作品。
回忆起来譬如十次画展中,闻清临觉得竟有至少七次能与沈渟渊偶遇。
而等闻清临研究生毕业时候,他在圈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山水画画家了,也终于办了自己的第一个个人画展。
接下来的三年至今,闻清临一直保持一年办两次个人展的频率。
每次沈渟渊都会来看。
比起大学时候,闻清临觉得自己也算进步了——
至少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会礼貌同沈渟渊笑一下,拳当作招呼了。
两人认识近十年,第一场对话竟是在一个月前才发生,而内容竟就是沈渟渊提出要同他结婚…
这么看来,闻清临想,自己和沈渟渊的婚姻确实很不可思议。
“第一次遇到闻老师,是我去他们学院找我发小,”沈渟渊蓦然响起的温沉嗓音将闻清临思绪拽回,他语气中染了些许悠远的平静味道,“路过一间画室,我无意间偏头,透过门上玻璃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画画的,闻老师的侧影。”
——算不上特别的故事开场。
那是十年前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多年过去,沈渟渊早已不记得那天为什么要去美院找韩澈了,大概无非是收到韩澈的信息,说自己又忘了带什么东西,麻烦他帮忙送一下。
总归都是很无关紧要的。
毕竟时间太久,人的记忆力又很有限。
但…
但那天看到闻清临的画面,却清晰印刻在了沈渟渊脑海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了他这十年间总是反复回味,竟仿佛不会褪色般,依旧清晰如昨——
那时的闻清临比起现在来要略瘦弱些,穿一件再朴素不过的白衬衣,纽扣还随意散开两颗,有种独属于少年人的单薄感。
握着画笔的手同样很瘦,手指修长,手腕瘦削腕骨突出。
不过眉眼间的冷感倒是不比现在淡多少,近乎不太能从闻清临的神态中,看出分毫所谓大一新生的稚嫩与天真。
他坐在窗边画得专注,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画室外,多了一个窥探者。
当然,或许是知道也并不在意。
恰好有微风透过虚掩的窗户拂进来,吹乱了闻清临比现在略长的额发,将他左耳下方的颈侧露了出来。
那里,竟有一颗小痣。
在日光映衬下平生媚态,分外惹眼。
为他的清冷染上风情。
韩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疑惑问沈渟渊:“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沈渟渊目光没能从闻清临身上移开,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嗓音响起:“你认识他吗?”
“谁?”韩澈顺着沈渟渊的视线向画室内看去,随后便了然,“你说闻清临?现在我们院谁不认识他?一进校这人气可都快要压过少爷我了好吗!大家都说他看起来像天仙下凡,就是真的太高冷了,一看就很有距离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时的沈渟渊不知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将这八个字默念了一遍,随后他终于垂了眼,低喃了一遍那个名字:“闻清临。”
当天晚上,沈渟渊梦到了闻清临。
梦境旖旎无边。
梦里,闻清临颈侧小痣的位置被自己吮吸得近乎红肿,身上目光所及之处,更是遍布了被自己弄出来的红痕…
清醒后的沈渟渊觉得自己好像犯了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他生来就是被当作工具的。
他过往十八年接受到的教育中,听过最多的话是“你不能有**,**是低劣又可耻的!”“任何**都该被扼杀,否则你将会变成被**支配的奴仆!”…
遇到闻清临前的十八年,沈渟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无欲无求。
童年时期没有想要的玩具,学生时代没有追随的球星…
甚至连日常饮食习惯,他都没有什么偏好。
但一切都在遇到闻清临,看到闻清临的那一眼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想要闻清临。
像是积压埋藏了十八年的**,都在这一刻骤然寻到了一个开口,一同奔涌倾泻向特定的人——闻清临。
闻清临终究成为了沈渟渊所有**的源头与终点,成为沈渟渊日复一日的梦境。
梦的内容迥异,可最终却无一例外,会回到闻清临那张清冷如画的面庞。
只是…在沈渟渊梦中,那张脸总是被染满了污秽亦或潮红。
沈渟渊清楚知道这份渴望热切到了近乎病态,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拨,只能放任自己愈陷愈深——
费尽心机同闻清临“偶遇”,一瞬对视就好像能填满心脏的空洞,可同时那洞却又好像愈来愈大,永远不得满足。
闻清临大学四年,沈渟渊清楚他每一节课的时间与地点,清楚他午饭喜欢和童柠一起去食堂吃自选,晚饭更常是独自一人从校内便利店随便买个面包带去画室,时常一画就画到很晚。
沈渟渊会在画室外,闻清临注意不到的视野盲区,看他很久。
还会在闻清临从画室出来之后,不自觉般跟上他的背影,以一个并不算近的距离,一路跟到闻清临宿舍楼下。
偶尔在路上会看到闻清临遇到熟人,有的只是普通同学,有的一看却就像对闻清临心怀叵测。
看见那些人用露骨痴迷的眼神望着闻清临,即便闻清临面对他们时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面无表情,可沈渟渊还是发疯般想要挖掉他们的眼睛…
更想把闻清临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
但一切的一切,也都只是想罢了。
实际上,沈渟渊甚至不敢同闻清临讲一句话,怕但凡有个开口,就会覆水难收。
好在忍耐与克制,一直是他过往十数年来的必修课。
于是他在清醒中放纵自己“犯罪”,放纵自己沦为所谓“**的奴仆”,放纵自己做一个,一直躲在暗处,不得见光的窥伺者。
“所以小闻哥哥是美术专业的?”赵甜的声音忽然穿透进来,将沈渟渊从无尽回忆中拖回现实,她仰脸看向闻清临,语气难掩崇拜,“画家哇,好厉害!”
闻清临轻笑了一声,注意力依然落在沈渟渊身上。
沈渟渊刚刚讲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讲完之后还好像陷入了回忆中的模样亦很真——
如果不是过往十年两人真的毫无交流,闻清临可能真的要信了沈渟渊构造出的,所谓“一见钟情”的画面。
思及此,闻清临又觉得很有意思,他以前还没发现沈渟渊竟有两分编故事的能力。
编得还挺合闻清临心意。
“等一下!”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赵甜又瞪大眼睛看着闻清临,咋咋呼呼问,“小闻哥哥你大名叫什么来着?闻…闻清临?”
闻清临不明所以,点头“嗯”了一声:“清水的清,临渊的临。”
他此时视线转向了对面赵甜,没有注意到在听见他最后四个字时,沈渟渊微滞的呼吸。
“啊啊啊啊还真的是你!”赵甜垂下脑袋飞快在手机上滑了两下,随后就把手机屏幕递到了闻清临面前,语气激动,“小闻哥哥这是你的签名对不对?我就说之前听小沈哥哥介绍你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很耳熟…我前天在朋友圈才刷到的,还不止刷到了一次!他们如果知道我今天和你讲了这么多话,不得羡慕死我!”
闻清临低头扫了一眼,便确定了确实是自己的签名,应该就是前天在童柠画廊时候签下的。
他弯了弯唇,应道:“是我,好巧。”
赵甜激动得要命,她身旁一直没开口的赵总这时候终于找到了能参与的话题——
“小闻是画什么画的?”
闻清临简短答:“山水。”
“这不是巧了吗?”这下赵总也来了两分兴致,他问闻清临,“那你是不是会茶百戏?还不快正好给我们露两手!”
茶百戏,简单来说就是用注汤的方法在击拂好的茶沫上,幻化出不同图案,还可用茶匙沾水作修饰——
确实需要一定的美术功底。
而闻清临也确实恰好擅长。
“很久没画过了,”他自谦一句,“画不好的话可不要笑我。”
边这样说,他边看向身旁沈渟渊,见沈渟渊点了头之后,便端起了他面前已经击拂好的茶沫放在自己面前,又拿起了茶汤,准备注汤。
对面赵甜忍不住问:“小闻哥哥,我能录个视频发朋友圈吗?”
可这个问题刚出口,赵甜就忽然感觉有道阴冷视线投在了自己脑袋上,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只看到沈渟渊垂眼看着闻清临动作的专注模样。
与此同时,闻清临已经给出了肯定回答:“我不介意。”
赵甜立刻把刚一瞬的古怪感抛去了脑后,欢天喜地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闻清临。
没有人看到,沈渟渊藏于桌案下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闻清临已经开始注汤,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只是看他动作本身,就已经像在看一幅精妙绝伦的动态画,极具观赏性。
而他虽谦虚说“很久没画”,但功底是在的,很快,第一幅图案就出来了——
赵甜率先叫出了声:“啊啊啊啊小闻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只见白底茶沫上,此时赫然幻化出了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鸟,分明就是赵甜今天卫衣上的图案!
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闻清临微微勾了勾唇,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大抵都是没有这个好兴致的。
不过今天遇到的这个赵甜,倒是让闻清临有两分好感——
如果不是赵甜一再追问,他可听不到沈渟渊编出的,他们两人之间的“美好过往”。
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沈渟渊之前讲的那句话,最后定格在“侧影”两个字上。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想好了下一个图案。
沈渟渊却在这一刻极其罕见生出了两分后悔。
后悔今天邀请闻清临来。
如果闻清临今天没有来,沈渟渊近乎执拗想,他就不会画别人衣服上的图案,更不会被别人发在朋友圈了。
沈渟渊已经能想到,赵甜的朋友圈发出去,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毕竟用韩澈的话讲——
闻天仙就是行走的信徒收割机。
比起大学时候,痴迷闻清临的人只多不少。
而沈渟渊同样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
“小沈哥哥快看!”赵甜的声音再次将沈渟渊思绪打断,“小闻哥哥这个画的是你对不对!”
沈渟渊回神,这才注意到茶汤上的画面已经变了。
从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鸟,变成了…
变成了他的侧脸。
虽然极简,却轻易就能认得出来,确实是他的侧脸没错。
赵甜惊叹不已,赵总一样赞不绝口。
沈渟渊倏然抬眸看向闻清临。
闻清临便靠近他,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笑道:“沈总之前编的故事很好听,我很喜欢,我这个回礼,沈总喜欢吗?”
仅是一瞬,沈渟渊就明白过来闻清临口中的“编故事”,是指…
指他讲的一见钟情,还有第一次看见闻清临时的画面。
无声敛了眸,沈渟渊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猜到了闻清临不会信。
也正因此,他才敢讲出来。
片刻后,沈渟渊才又抬眸,语气认真道:“闻老师的回礼,我很喜欢。”
声线染了微不可察的颤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十年前他因闻清临的侧脸而沦陷,十年后,终于等到闻清临还他一幅“侧脸”。
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偿所愿?
沈渟渊答得太认真,闻清临放下了汤瓶,骨头里对刺激的热衷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看到这样正经的沈渟渊,好像就忍不住想要去戳破。
“沈总既然说喜欢——”闻清临又靠近过去,故意坏心眼般拖长音调,挑唇轻声问,“难道不实际表示一下吗?”
这话在成年人间,不可谓不暧昧,不可谓不直白。
实际表示,怎么表示?
无非是诸如亲吻一类的亲密举动。
不过闻清临更多还是在过嘴瘾而已,毕竟端方如沈渟渊,闻清临并不觉得当着赵总和赵甜的面,沈渟渊真的会做出什么实际亲密动作来。
沈渟渊喉结微滚,下颌线轮廓猝然收紧。
他思绪骤然回到了被赵甜打断之前——
他也是闻清临众多信徒中的一个。
只不过…
只不过沈渟渊清楚知道,其实自己远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坏,更对闻清临心怀不轨。
他想让闻清临像现在这样看着他,永远只看着他。
他想要将闻清临侵略,占有,亵渎…
想要让闻清临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乃至每一寸骨骼,都打上他的烙印。
想要完全掌控。
沈渟渊眸光在近在咫尺的,那一如十年前同样惹眼的小痣上短暂停留,复又移开,转而凝于闻清临色泽略偏浅淡的薄唇上。
想将它染红,看它破损,甚至流出鲜血,再被自己吮去。
沈渟渊忽然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半晌,在脑内所有激荡的恶劣渴望中,沈渟渊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托住了闻清临右手指尖。
他又哑声讲了一遍:“闻老师的回礼,我真的很喜欢。”
随后,所有疯狂念头都被牢牢封锁,沈渟渊最终真正做的,也不过是俯身,薄唇覆上闻清临白皙手背。
轻柔一吻,极尽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沈总——最纯爱的变态不接受反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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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非常爱大家!
周二那场点茶会过后,闻清临也忙了起来——
要开始筹备本年的第二次个人画展。
他的个人展除去研究生毕业那年的第一场,是在圈内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画廊办的,自从第二年起,就都是在海城美术馆了。
不过即便是熟悉的展览场地,每次展览的主题内容却都不一样,因此同样需要全新的策划与准备。
比如闻清临这一次展览的主题叫做——丹青赛博。
是个很新颖的类型——
用水墨笔触,画赛博朋克风的内容,好像两个极端的结合。
展览场馆内的种种布置,也就都需要与这个主题相映衬,力求给观展人足够沉浸式的观展体验。
不过好在闻清临已经是有工作室的人,他有一个称得上完备的策展团队,并不需要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但闻清临在这方面向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用童柠的话讲,就是“你们大艺术家都很龟毛”,总之,团队做初步策划,之后会一一同闻清临报备沟通,再去修改,直到最后达到闻清临心里满意的效果为止。
除此之外,闻清临更需要做的,还是挑选整理自己要出展的作品——
尤其是这次,这个类型的画绝大多数其实都是闻清临即兴发挥的,画了就算爽到,但真的要出展,却需要后续再给每幅作品命名,写简介,陈述基本构思…
闻清临是真觉得,工作绝对是最扼杀x欲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忙起来之后,别说是像之前那样时不时挑逗一下沈渟渊了,两人甚至做的频率都直线下降。
闻清临基本每晚都在熬夜,不过有件略微让他惊讶的事情是,向来作息规律的沈渟渊不知为什么,最近睡觉时间也好像变晚了。
闻清临会发现这一点,还是个偶然——
有个晚上他对策划提供的关于展馆背景的三个方案,都不是很满意,不得不亲自上阵修改,这一改竟就改到了凌晨两点。
活动了一下已经略微僵硬的脖颈,闻清临呼出口气,起身去厨房倒水。
谁知一打开画室的门,竟就直直对上了对面沈渟渊的书房——
门是开着的,还亮着灯,沈渟渊竟就坐在办公桌后,不知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闻清临最开始以为沈渟渊是正好也有要忙碌的工作,不得不熬到深夜,可谁知接下来的一周里,闻清临每晚熬夜工作结束后从画室出来,都能看到沈渟渊还坐在书房里。
竟是在练书法!
沈渟渊在家时候也是穿衬衣的,不过不是很正式的那种,而是件伊顿领的墨蓝色衬衣,圆弧领形恰到好处中和了两分沈渟渊面部轮廓的凌厉感,加之他坐在书房并不算明亮的暖黄光晕下,手握毛笔在宣纸上写字,肩背格外挺拔,看起来实在是温润至极,周身都仿佛透着股古雅的沉静气质。
闻清临倚在门框上看了两秒,才轻笑开口:“沈总怎么这么晚不睡,还在这里写毛笔字?”
沈渟渊抬眸看过来,原本偏深的眼眸此刻被书桌上的灯光映得略微发亮,很温和,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睡不着。”
闻清临并没有再去深究“为什么睡不着”这样的问题,毕竟成年人的睡眠总不是夜夜都像年少时候一样好。
他只是随口问:“沈总在写什么,古诗?”
毕竟古诗与毛笔字实在相配。
可沈渟渊默了一瞬,却回答:“不是,是现代诗。”
“哦?”闻清临挑了挑眉,起了两分兴致,“比如?”
这次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落在闻清临身上,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觉得沈渟渊的目光中,好像染了两分难以言明的意味。
可不等闻清临细思,沈渟渊就已经敛了眸,温声举例道:“比如,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他讲这句话,不,讲这句诗的语气依然很温沉,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诗的内容,分外露骨。
闻清临微微一怔,下意识问:“聂鲁达?”
他平时看诗歌的时候并不多,毕竟比起文艺含蓄的诗歌,闻清临向来偏好更能够直接刺激感人的东西。
不过沈渟渊讲的这句实在出名,闻清临还是有印象的。
沈渟渊“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闻清临笑了一下,玩笑般道:“没发现沈总还蛮有浪漫细胞。”
沈渟渊不置可否。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在宣纸上写下这一句句露骨情诗的时候,总会添上一个前缀——闻清临的名字。
闻清临,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就像闻清临同样不知道,沈渟渊晚上熬夜在书房写毛笔字,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陪伴他一样。
即便他们隔着一层画室的厚重门板,沈渟渊根本看不到闻清临的身影,只能依靠门缝漏出的些微光亮以作慰藉——
他们正一起熬夜。
-
等闻清临终于暂得两分喘息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
展前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剩下很少部分细节的收尾,不出意外再要一天就能全部完成,三天后就该开展了。
和童柠一起又看了一遍展馆出来,闻清临把过程中记下来需要修改的小细节整理好,一并发送给了策划。
童柠提议一起去吃晚饭:“听说有家新开的法餐很好吃,去尝尝吗?”
闻清临犹豫一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解锁手机,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吗?
那边秒回——
回,闻老师等我。
闻老师想吃什么?我提前订餐。
闻清临勾了勾唇,随手回过去两个字——
法餐。
将手机熄屏,迎上童柠疑惑瞪视,闻清临轻笑拒绝:“不了,我和我先生约了晚餐。”
他故意用了之前拒绝那位周二少时候一模一样的台词,听得童柠直翻白眼,笑骂他:“滚蛋,一脚踢翻你的狗粮我不吃!”
闻清临也笑,和童柠告别之后,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兴致一路都很好。
当然,并不是真像童柠说的什么“狗粮”,闻清临自认他和沈渟渊之间远不是能给别人发狗粮的那种关系。
只是单纯因为忙了这么久终于闲下来了,闻清临就想找些乐趣,譬如——
和沈渟渊一起吃个晚餐,趁气氛到位挑逗两句,之后顺理成章享受一场合法x爱。
只是…
闻清临计划得很美好,实际实施时候还是出了个小插曲——
晚餐吃得很愉快,是闻清临点名的“法餐”,沈渟渊订来的,质量与口味自然都很有保障。
即便不像川菜那么“够劲”,但闻清临也确实是觉得不错。
最后喝完一小碗龙虾汤,闻清临放下勺,抽了张餐巾纸擦嘴角,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也正放下刀叉的沈渟渊,心尖微动,闻清临正要开口随意说句什么,可手机却不大合时宜震动起来。
闻清临轻“啧”一声低头去看,发现是美术馆那边一直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只好划了接听。
懒得起身去画室里,闻清临就坐在饭桌前挂上了耳机。
谁知耳机那头一出声便是道歉:“对不起闻老师,真的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就是想问一问您,您的展览可以推迟到半个月后再进行吗?”
闻清临微愣,他直白问:“为什么?”
他这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要推迟?
耳机那头负责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大概本身也是闻清临的粉丝,每次和闻清临讲话时候就很客气甚至尊敬,这时候因为歉意,就更语无伦次了。
闻清临听了半天,才勉强从两句话夹杂一个“对不起”里大致听明白了——
是忽然有个空降摄影艺术家给美术馆投了一大笔钱,指定要在两天后开摄影展。
但美术馆近期根本没有空展厅,唯一空的一个就是闻清临基本已经筹划好,准备三天后开展的那间。
对方大概是投得钱多,态度强硬,非要两天后就开展,还要求将闻清临那间展厅的布置先全部撤掉换上他自己的,等他半个月后展完再重新布置,说是愿意承担这部分费用。
闻清临听后很无语,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但也没想为难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只是道:“知道了,我考虑一下,明早给你答复。”
电话挂断,闻清临蹙了蹙眉。
因为这个突发情况感到不爽。
无论客观还是主观,闻清临自然都是不想推迟的。
客观上来说宣传都已经做出去了,现在突然推迟,很容易给想要看展的人造成不良观感——
闻清临不是个在意别人对他看法的人,但也不会允许自己背上本不属于他的“罪名”。
至于主观,闻清临这样多年走过来,心高气傲惯了,不是被捧的,是骨头里的“恃才傲物”,顺不下这口莫名其妙被人截胡的气。
“闻老师,”沈渟渊略含关切的嗓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听他问,“是画展出什么问题了吗?”
闻清临微顿,下意识便摇头:“没什么大问题…”
讲了这句,犹豫一瞬,他还是站起身道:“我再去打个电话。”
边说,闻清临便径直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身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非要进画室关起门来讲电话,反倒容易引起沈渟渊不必要的猜测。
敛了思绪,闻清临将电话打给了童柠。
一接通,就听那边童柠调笑:“闻大画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是又来给我喂狗粮吗?”
闻清临没搭理他的玩笑,开门见山简明扼要讲了突发状况。
那边童柠听后也端正了语气,忙说帮他查一查更具体的情况。
童柠社交圈广,消息向来都很灵通,不出十分钟,竟就回了电话过来。
“我靠我知道是谁了,就是张家老二!就他那玩票的三脚猫摄影技术,也配叫什么摄影艺术家了我呸!”电话一接通,耳机里就传出童柠的吐槽,“听说这次好像是和人打赌输了,就非得两天后在美术馆办个展,别太离谱了!”
闻清临对这种无语理由并不想发表意见,他直截了当问:“你和他熟吗?”
熟的话,应该就很好解决了。
但…
“互相认识但没说过话,”童柠音量低了两分,不大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跟谁都熟…”
海城是真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少爷檔众多,自然也分个亲疏远近。
但很快,就听童柠又转折道:“不过我肯定会帮你的!我不熟那总有人熟,我去问就是了!”
“那就拜托童老板了,”闻清临语气倒还是轻松的,只是顿了顿,他又认真了两分道,“如果能解决,我挂在你画廊卖出去的下一幅画,就不用给我钱了。”
“至于吗闻大画家?”耳机里童柠无奈叹了口气,“以我俩的关系,我帮你本就是应该的,还用你给我这么大报酬?”
闻清临现在的一幅画,那可太值钱了。
认识十年,童柠是真的总能被这过分的边界感震撼到。
他这位好友好像总是如此——
受不得别人分毫超出的好意。
闻清临不置可否笑了声,并没说更多,只是又讲了一遍:“总之拜托童老板了。”
“我肯定上心!”耳机中童柠先认真应了一句,可微顿一秒,又听他略微迟疑道,“不过我说句真心话哈闻老师,这件事情你找我,肯定不如找你家那位更好。”
闻清临微顿,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朝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依然坐在饭桌前的,沈渟渊的背影。
看不到沈渟渊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神情。
童柠话里意思,闻清临其实是明白的——
童柠和那位什么张家老二都是少爷檔,家世背景差不多少,就算真的托关系搭上话了,对方未必就能买账。
可沈渟渊不一样。
沈渟渊虽然和他们是同辈人,但一众同辈人还在靠爹吃饭,沈渟渊却能和“别人的爹”同桌谈判,甚至沈誉集团在圈里也基本是碾压式的存在,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底气。
对方可能不买童柠的账,却基本不会,或者说不敢不买沈渟渊的账。
但…
“算了,”闻清临一笑道,“我暂时还是更想和他维持纯粹的夫夫关系。”
当然,闻清临这句话没说全,说全应该是——
纯粹互相获取身体愉快的夫夫关系。
至于更多的,闻清临觉得他和沈渟渊并没到那一步。
他不想平白欠下沈渟渊人情。
童柠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再浪费时间劝说,只讲了句“我一定尽力”,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闻清临将手机锁屏,正要站起身回到饭厅,却见沈渟渊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刚刚电话的内容,闻清临不确定沈渟渊有没有听到,又听到多少,闻清临也并不太在意。
他薄唇微张,正要随意讲句什么,却见沈渟渊在他面前站定了,垂眼看过来,低声问:“闻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闻清临再次毫不犹豫摇了头,语气肯定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能解决。”
很干脆,不给分毫回转的余地。
沈渟渊薄唇微抿,下颌线轮廓也好像有两分紧绷。
默了一瞬,他忽然道:“我先去收餐具。”
讲了这句,他就转身原回了饭厅,把用完的餐具收去厨房放进洗碗机里。
沈渟渊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太受控——
闻清临之前那通电话,他听得断断续续,但也够猜出来大致出了什么状况了。
理智上,沈渟渊很清楚闻清临不向自己寻求帮助的理由,无非是他们关系没到那一步罢了。
这本就是场不知会不会有胜利终点的持久战,沈渟渊一直都一清二楚。
但情绪上…
或许是骨头里对闻清临的掌控欲作祟,沈渟渊无法接受,在闻清临遇到了一个很大可能他能够解决的问题时,明明他就站在闻清临面前,闻清临却要向另一个不是他的人求助,甚至不知道能否解决得好。
握着碗沿的手指不断收紧以至骨节都泛了白,沈渟渊倏然阖了下眸,片刻犹豫之后,他还是放下碗转而解锁手机,给何千发了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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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清临还懒在沙发里不想动,顺便琢磨起沈渟渊刚刚的反应——
好像是不大高兴?
闻清临倒也能理解,毕竟沈渟渊向来是很有责任感的伴侣。
但他并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亦或解释什么。
哄一哄倒是可以的,毕竟闻清临今晚是真的很想做。
即便有了这个突发状况,也并没有太影响他的兴致。
在闻清临看来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没必要自我内耗,不然他这么多年过来,早要自己先抑郁了。
因此,在沈渟渊从厨房出来的瞬间,闻清临就暂时把这个小麻烦抛之脑后了,他仰头看向沈渟渊,唇角挑了起来,意有所指般开口:“沈总,有件事情倒还真需要你帮忙。”
沈渟渊身形微滞,隐约反应了过来,他哑声问:“什么?”
闻清临眨了眨眼,轻声答:“你之前写过的聂鲁达那句诗,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做吗?”
嗓音有意磨得轻缓,看向沈渟渊的眼神更是仿佛带了勾子。
话音落,迎上沈渟渊陡然变深的眸光,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忽然抬腿,脚尖轻轻抵上沈渟渊小腿。
感受到沈渟渊肌肉骤然的绷紧,闻清临又如同最会蛊惑人心的海妖般,慢条斯理补上三个字:“就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今天被闻老师钓了吗?钓了嘶哈嘶哈!
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大家懂得都懂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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