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三姨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一家三口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妈妈有时会和我念叨,三姨还是很争气的,当时的我当然不会懂得其中的深意,只是觉得三姨和三姨父是很疼爱我们的,小表弟也很招人喜欢。
在我上三年级的一天早晨,上学在三姨家办了她 我去张阿姨家修电脑,在江边守着菜地的父亲匆忙推开家门,顾不上喝口水就着急地让妈妈换身衣服去镇上医院,说三姨住院了,那种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焦虑和凝重让我妈一下慌了神,匆匆给我们塞了两块钱就催促我们上学去了。那天一整天的课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的开小差还让老师报告给了我同为小学老师小姑,课堂间隙,小姑把我叫出教室,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呢。
放学后,我没有像平时在路上走走停停,径直拉着弟弟回到家,可是门上铁将军把门,爸妈并不在家。我们在奶奶家等到天擦黑才被妈妈叫回家。妈妈一脸的凄楚,眼睛红肿,哽咽着声音告诉我们:三姨不行了。我一时觉得无边的黑暗向我袭来,明明是暖意融融的晚春,却在瑟瑟发抖。妈妈平稳了一下情绪后,才向我们道出原(委),三姨被她公公用锄头击打到头部,送到医院已经昏迷不醒,估计是醒不过来了。那一夜,妈妈和我们在父亲不在家的晚上,紧紧地挤在一张床上,我第一次觉得很害怕。
第三天,妈妈让小姑帮我们向班主任告了假,我们在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外婆家。外婆家附近的亲人都聚拢来,外婆一个劲地哭泣,外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目光透露出悲愤。留在外婆家招了上门女婿的二姨一向脾气暴躁,此时叫嚷着一定要讨回公道。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行浩浩荡荡二十多人走在了去三姨家的上山小道上,天刚下过雨,泥泞的路面并不好走,大家相互搀扶着,都没怎么说话,一股悲愤的力量让大家凝聚在了一起。艰难地到达三姨家时,映入眼帘的是停在院子的门板以及躺在上面的三姨,外婆大呼一声,晕了过去,被三三两两的人扶住了,二姨上前给了守在三姨旁边的三姨父一耳光,被人拉开了,三姨父看上去非常孱弱,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对于这一耳光,他没有任何躲闪,只是原本坐着的双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屋里正在布置灵堂,进进出出的人们忙着端茶倒水,安置着一行娘家人。我站在不断抹泪的母亲身后,呆呆地看着躺着的三姨,觉得她和睡着了并没有两样,除了面无血色,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当两个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来到三姨身边,用锋利的手术刀从三姨没有了头发的脑部切割着,而三姨没有任何反应,我才懵懂地意识到,三姨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我木木地看完了整个过程,解剖,取骨,缝合,入殓,当锣鼓唢呐响起,我才回过神来,三姨走了。
那个晚上,三姨父一直默默地守在三姨的灵柩旁边,偶尔会抱抱被人送来吵着要爸爸的表弟,也只是落泪,没有任何言语。关于三姨的埋葬地点,婆家和娘家又起了争执,婆家坚决不让入祖坟,娘家自然不肯,婆家以姐姐为首,娘家以二姨为首,几乎大打出手,二姨一怒之下,抄起榔头砸起了三姨的嫁妆。整个过程,三姨父只是吩咐人把孩子抱走,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