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灯火,相聚离合,一切都交付于这烟花炮火点亮的夜空。
许是在我十几年的记忆里,家乡小城对春节的迎接并不隆重,没有庙会,没有舞狮,有的只是初一早晨满地的红色鞭炮碎纸。于是家里常见的几口人包包饺子,嗑着瓜子聊家常,看春节晚会,更像是一年到头来工作生活的更新重启。“谁家的孩子期末考了多少分”,“本年的收益如何如何”,“过年什么什么新衣服”,然后贴对联,在年夜饭前放上一挂鞭,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一边手起筷落,一边盯着画面不断转换的电视机,
“中国中央电视台......”
2017年,小城的冬天罕见的没有迎来一场雪,而春节就在光秃秃的树枝与超市拥挤在促销年货前的攘闹中来临。一大清早,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儿女们都准备着去长辈家过年,老人家不过百平米的房子,也因为十几口人的到来显得促狭。不久前父亲提议去到不远的饭馆定上一桌,大人们正商量得起劲,爷爷依靠在沙发上,不急不慌地说,“在家里多好,热闹,我就不愿意去饭馆那些地方。”于是我人生中第十九个年,依然在这老屋子里透见天光。拿出冷藏数日的鱼、虾、羊肉、猪肘,擀面皮,或馅儿,丰盛的年夜饭就从下午安静的厨房里悄悄展开。饭桌很小,上面是常年浸染的油渍,一张案板,一盆馅儿,两个人对坐着包饺子,一个人站着擀面皮。这本是轮着干的事,大姑大姑父接手后,就全然不用别人参与。剩下的人没了事干,也都围在餐桌旁,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男人们坐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从一调到十,嗑着瓜子,不时还让客厅里“烟雾”缭绕。这时孩子们总是去放炮的,但头一次步入大学的我,唯一的妹妹也在高三紧张的学习中忙得如火如荼,可见得炮仗对我们来说是有多遥远,“那可不,都是大孩子啦,”爷爷说。不光我们,连这诺大的院子,近些年来鞭炮声也少得可怜,一转眼的时间,那些裹着厚厚的棉袄,弯腰把火柴炮摆成一个小圈然后迅速尖叫着跑开的身影也被岁月冲洗得干干净净。下了决心,我索性从马路对面的摊子上买了三十只仙女棒,硬拽着我妹和楼上矮了半身的小孩子“一决高下”。天色渐暗,两人各拿着十几支仙女棒,打火机一点,顿时喷涌的火花映衬着脸颊都在发烫。楼上的小孩早已摆好了鞭炮,一个不留神,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在脚底下炸开,我和妹妹扔掉手中烧焦的棍子跳开,捂着耳朵,只看见一缕一缕的烟雾顺着风散开。
“开饭啦!”楼道的灯一齐亮了,是妈妈的声音。
茶几上刚移去果盘,又被一盘盘丰盛的菜肴挤满,大家各举起手中的饮料,一起说着新年快乐。不过半小时,饭菜就被一扫而光。“拍照啦,拍照啦!”我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新相机,打开自拍模式倒数十秒,“咔嚓”一声,十二张笑脸便被定格。后面的墙上还有一张五年前的全家福,相比之下,竟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