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的恋爱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外婆很快就知道了。外婆本身就是一个苦命的人,外公早年去世,外婆一个人拉扯着我母亲和我小姨。原本希望大女儿嫁个好人家能补贴家里,现在母亲摊上父亲,意味着比她更穷困。外婆有一百个理由拒绝这门亲事,母亲说到这儿苦涩的笑笑。母亲说:其实你外婆是个菩萨心肠,没几天就同意了。
二十岁那年,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借了我们本家的一间土屋和母亲成了亲,外婆陪了一床旧被子, 外加一只锅和几副碗筷,就这样他们总算暂时有了一个 家。
后来的事情我多半是知道的。父亲因为年轻时候借住在别人的家里,对房子充满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和向往 。以便在他以后的几十年的生涯里,他唯一的嗜好就是不停的造房子。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抱怨说: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家里只要有几个铜板他就想方设法的在翻房子。先是造草房,接着把草房上的草换成小瓦,再后来扒掉换成砖墙……。到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公社的食堂做了几年的炊事员了,他自己除了省吃俭用,外加母亲和三个姐姐下工时去山上割草换砖换瓦,终于在那个炎热的夏天,把我们家原先尚好的四间五架梁的砖墙瓦房扒掉重砌,变成了五间七架梁的带走廊的砖墙瓦房。那是当年我们公社唯一一家这样的新款式的房子,那是父亲一次随公社的干部去外地出公差时看见的,回到家父亲像吃了兴奋剂,一个劲地向母亲推销那个房子的样式的如何的气派。母亲后来总结说:她这一辈子,只有在造房子这件事上才会和父亲吵上一架。这一次吵得最为激烈,母亲甚至以死相威胁,但也没能阻止父亲对新房子的热烈追求。房子刚竣工就陆陆续续的有本乡的人来参观取经,那是父亲一生中最为骄傲自豪的光荣时刻,比当年他被推选为大队长还要让他振奋。每次父亲下班一回家,就笑眯眯的倒背着双手在五间新房子里走来走去,抹着白石灰的墙面,光滑的水泥地,外走廊上的圆圆的水泥柱子刷着红色的油漆,这一切都构成了这座房子的高大气派。只有母亲气呼呼的板着面孔。母亲说,房子造好了,她身上也掉了十斤肉,害得一家人吃了几个月的咸菜。当然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父亲,白发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房子造好的第二年,五十九岁的父亲就生了喷门癌,在县(市)医院做了手术后就回家静养。那时候父亲廋得不成样子,我几乎不敢相信高大健康的父亲,会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变得如此的衰老。那是母亲足以让自己一生的眼泪,在那样几个月里流干流尽。每次母亲背着我们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在另一个角落里我们四姐妹也是抱头痛哭。母亲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们的父亲是让房子累死的,每天放晚学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陪父亲说说话,这是母亲吩咐的。母亲说病人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