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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泽生自1925年当连长掌握经济时起,即“反对剥削士兵伙食薪饷之恶习”,所以,手中的积蓄很少,以至于1937年开赴抗战前线时,虽已升任团长,但他也只能给寄托在丈母娘家里的老婆孩子预支几个月的薪水,自己过着行装一被一褥,衣服不破不添,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跳舞,不玩弄女人的清苦生活。

  违心蜕变

  打碎曾泽生“洁身梦”的,是抗战中期让他揪心撕肺伤感,使他百般无奈难堪,令他无地自容尴尬的家庭窘境。30年代初,国民當军各级军人每月的薪水,上将800元,中将500元,少将320元,上校240元,中校175元,少校135元,上尉80元,中尉60元,少尉40元,准尉32元。“九·一八”事变后,军正部规定,按原定薪额,上将至上校减半,中校、少校打六折,尉人打七折。照此标准,曾泽生当团长、副师长时的薪水是少尉排长的6倍。

  若在一般人家,这是很宽裕的,但在讲门面、比排场、摆阔气成风的国民當人场,根本撑不起什么面子,加上物价上涨,曾泽生家人的日子过得相当窘迫,以至于连岳母家的积蓄也全部用光。

  1940年初,已升任副师长的曾泽生由江西请假回昆明,打算将度日艰难的老婆孩子送回永善县(市)老家。行前,夫人分娩难产,住院手术,钱花得曾泽生囊空如洗不说,还有200余元的住院费无钱结算,经向朋友借贷,乃得完纳出院,可回老家的路费又没了,把家里所有的家具和多余的衣物尽行出卖,还是不够,只好再向卢汉告借。更使“抗日将领”曾泽生伤心的是,他未满月的婴儿,因冻而病,死于回老家的途中。

  曾泽生寄希望于老家的家人,他很有把握地安慰夫人李律声:“放心,国难当头,家人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会接济你们的。”谁知,任凭曾泽生怎么解释,老家的家人全然不信:“人家当人,都捎钱给家里盖房置地。你这副师长的人也不小了!”言外之意,责怪曾泽生小气、装穷!果然,曾泽生走后,家人只给李律声她们送点大米,别的一概不管。李律声在老家住了1年,又返回昆明。

  身为副师长,养家糊口,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治病还乡,要四处借贷,八方求人,在旧军队里,是很丢脸的。没人会同情曾泽生“廉洁奉公”,相反,还会受到别人的百般耻笑:当了那么大的人还不会捞钱,太窝囊了,太没本事了!蜚短流长,众口铄金。极爱面子的曾泽生,要顾面子,就不能不随风转舵,随波逐流,以应天承运。从此,曾泽生不再“天涯荡孤舟”,顺天应人随俗沉浮地滑入一条他原本厌恶的歧途:一边“抗日救国”,一边捞钱养家。但此后养家,已远远越出了“糊口”的范围。

  曾泽生捞钱,见之于他的《自传》:1943年,我由182师师长调任184师师长时,向银行借款600万元,开始做囤积生意。1945年日寇投降,我随军入越南受降,再从银行借款,筹集2000万元本金,做金子生意,由越南利用飞机来往,几天一转,可免税收及运费,时仅数月,我除将银行之本利付清外,尚余金子300余两。《自传》下笔之处,曾泽生有意回避了一些在新社会难以启齿的往事。

  经历了思想改造后的曾泽生在他撰写的《自传》中,有一段发自肺腑的感叹:“旧社会有人必贪,有地皆豪,无绅不劣,无商不干,在污水盆里共浴,哪里还有一个干净人?”长春起义后没几天,毛致电东北局和东北军区:根据曾泽生最近数日各种表现较吴化文要好,你们应对他其所部采取欢迎帮助的态度,云南军队被迫来东北作战,又在长春受了苦楚,可能改造成为较好的部队。改造是必须坚持的方针,但不应操之过急,应依据情况逐渐进行之,首先注意取得曾泽生及其较好干部对共.产當的信用,以利协同进行部队的教育工作。

  原国民當第60军184师少将师长潘朔端于1946年5月在辽宁海城率部起义后,于当年底率部进驻黑龙江兴隆镇,随后,部队开展了以诉苦为主要内容的正治整训。据潘朔端身边的副人赵霖芝回忆,当时,潘朔端经常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们也下去听听战士诉苦,这样对提高思想觉悟是会有启发的。”曾泽生就没有潘朔端那般洒脱了。

  曾泽生率部起义后,部队即开赴九台县(市),接受共.产當带领的正治整训。正治整训内容包括三个运动和三个教育,核心是发动起义人兵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那是一场哭天喊地震动寰宇的苦难控诉,是涕泗滂沱泪水涟涟的灵魂洗礼,更是起义人兵洗心革面脱胎换骨彻底的思想改造。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首任正治部主任王振乾著文回忆:“在整编改造中,困难最大、工作最难做的还是一些上层人物。”中、下级起义军人的思想改造好办,他们在部队、在东北军正大学直接参加了震撼心灵的“泪血大控诉”。对上层将领则不同,既要“彻底摧毁、改造旧军队反共反人民的立场观点和思想作风以及旧军队的各种制度”,又要“多做疏通引导工作,务使大家心情舒畅”。

  共.产當干部期望曾泽生等起义将领能主动反思自己的历史罪恶,否定旧我,重铸新我,可人家死要面子,历史罪恶讲得少,历史功绩讲得多,什么护国讨袁啦,什么台儿庄大战啦,什么长春起义啦,还有保护小丰满电站等等,反反复复,讲个没完。也难怪,旧军队压根就没有“批评与自我批评”一说!改造起义的高级将领,一个天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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